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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福衣把成绩单递给李文秀,知道她看不懂,也不解释,就说了句自己没考好。

  “怎么会没考好?”

  她声音有些尖锐。

  “过线差十分,读的话要给高价。”

  她有些别扭,往里屋走,眼睛也跟着发烫,却不愿对着那双写满困惑的眼睛再说出一个字,蒋福衣担心自己哭出来。

  直到身后没有再传来什么声音,她知道的,这种话百试百灵。蒋福衣躺在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所有的呜咽都埋在掌心,哭的一塌糊涂。

  房间里的霉味是经年累月的积淀,以至于好久以后蒋福衣都觉得,穷乏的味道和霉味划等号。

  到晚上,蒋福衣让她吃饭。

  她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有些颓唐,叹了口气。

  慢腾腾的到桌子上,菜色难得好看,她抬起眼睛看了蒋福衣一眼,往嘴里扒饭。

  “你刚刚说的高价大概要多少?”

  蒋福衣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来,米粒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泛着痒,想要咳嗽憋着涨红了脸。

  她想哭。

  忍得难受,酸意往鼻腔涌。

  “算了,不读了。”

  难得语气好了些。

  蒋福衣看着她佝偻的背,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感觉,以前想要走出去给她最好的生活。

  现在蒋福衣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给她什么。

  她的妈妈,一辈子都栽在了自己身上,无条件的好,溺爱,纵容。

  蒋福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那条崎岖的,丑陋的,小孩一样的腿。

  有种特别无力的感觉。

  第二天蒋福衣起的很早,李文秀在喂鸡,她接着她手里的饲料帮忙,被躲了过去。

  “你来弄这些干嘛?”

  “我帮你。”

  村里的生活很单调,往日里蒋福衣除了复习就是读书,现在看到那些东西就一阵犯恶,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我等会晚点去镇上找份工作。”

  “找什么工作呀?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又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也容易被骗,本来就没工作过,别人专门挑你们这些小姑娘。”

  她没再说什么,手里扔苞米的动作夸张起来,憋着一股气。

  蒋福衣难得没有服软,拿起角落里的篮筐就往外面走了。

  天亮的时候,蒋福衣窝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日子,书本凌乱的堆在角落里,窗台外是一大片绿。

  蒋福衣种的梨树一颗颗的抽条之后茂密得不行,在菜园子里扎堆似的,挤在一起。

  她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穿着短裤,掩盖不住残败的腿。

  两条腿放在一起显得有些怪异,不协调。

  一条嫩生生的直又长,她撑着床,趴着,腿在空中打晃。另外一只腿只有成人手臂那么长,还停滞在小孩阶段,那是蒋福衣七岁的时候腿的样子。

  这种不协调将陪伴她一生。

  屋外有个人影停了下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和蒋福衣聊天,蒋福衣看清楚那个人有些不太乐意的瘪嘴,撑起身体把窗户关上,房间又回到了黑暗里。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鲤鱼打挺似的起身,床头柜上是毕业照,所有人一起拍的。

  蒋福衣难得生出些心思,看着上面一张脸,对号入座的数着人头。

  最后在跻川柏那里停了下来。

  这人照旧没什么表情,白色校服穿在身上,笔挺的站着,在人群里是最引人注目的那种。

  那双漆黑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拉着人往里攥,读不懂的深邃和幽暗。

  蒋福衣把照片往旁边摔,有些空荡荡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抽抽的疼。

  蒋福衣忙完回家的时候中午都快过去了,蒋福衣睡了一顿好的,梦里被人追着赶着跑,脚是正常的,一样长。

  她好像能飞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