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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2 / 2)


  因此心思活的便闻风而动,想赶着她还未出阁先结个善缘。

  沈宜秋来者不拒,但若有财帛礼物,无论多少轻重,她一概不收;但凡有人请她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或是暗示她帮忙谋个一官半职,她便直言爱莫能助。

  尽管她摆出车马不肯想帮,可还是有许多人存了侥幸之心,因此临时抱佛脚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也不知这回是谁,她正思忖着,素娥已将人带进来了。

  沈三娘僵着一张脸走进来,她脸上敷了厚厚的粉,本就圆而平的脸越发像个发面团。只见她嘴唇干涸起皮,眼皮肿起,鼻尖发红,显是片刻前又哭了一场。

  这三堂姊最是难应付,沈宜秋一见她这模样头皮便阵阵发麻,上前行礼叫了声“阿姊”,命人奉茶。

  沈三娘面无表情道:“不必叨扰,我来与七妹添妆,稍坐片刻便要走。”

  她嘴里说的是添妆,可眼神活像要取人性命。

  沈宜秋叫她看得心里发毛。

  沈三娘让婢女把礼物呈上,却是当日她赴花宴,皇后赏赐的若干匹宫锦彩段,此外还有一个木盒子。

  沈宜秋一看这光景,便知道盒子里装的必是那对钿头钗。

  沈三娘扯了扯嘴角:“这些阿姊用不到了,七妹要入宫,便送与你添妆吧。”

  沈宜秋淡淡道了声谢。

  沈三娘默不作声地僵坐了一会儿,忽然死死盯住她的眼睛:“沈宜秋,你没有话同我说么?”

  沈宜秋只觉莫名其妙:“阿姊以为妹妹该同你说什么?”

  沈三娘冷笑了一声:“你别装傻充楞。以前四娘他们说你不好,我一直不信,他们说你克亲,我还打心底里可怜你……”

  沈宜秋脸色一变,冷声打断她:“我无需三堂姊可怜,你有这份闲心,不如操心你自己。你很想嫁太子么?善寿寺的梧桐看来是不灵验了,下回换荐福寺的文柏试试。”

  沈三娘叫她戳中心事,嘴唇直打哆嗦,脸涨得通红,铅粉也遮不住。

  沈宜秋不等她哭出来,冷冷对素娥道:“送客。”

  素娥是从西北跟着沈宜秋来沈府的,与土生土长的湘娥还不同,她眼中只有自家小娘子,听见沈三娘那样往沈宜秋心口捅刀子,她的心也像刀绞一样。

  那时候沈宜秋刚回沈家,从西北带来的下人,沈老夫人只留下她一个,连自小带大沈宜秋的乳母也因“行止无礼”、“言语粗俗”、“音声不雅”,被遣出了府。

  那段时日,他们主仆几乎是相依为命。

  沈宜秋第一次听说是自己克死了双亲,缩成一团一边抖一边哭的样子,素娥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她眼眶一红,当即拉长脸道:“三娘子请。”几乎是将她轰出了院子。

  这样的纷扰持续了月余,沈家人碰了无数个软钉子,渐渐明白过来,沈七娘是只六亲不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只顾一人得道成仙,并不愿意携带鸡犬,只能望洋兴叹,在背后唾骂几句,却也不敢当面开罪于她。

  贞顺院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转眼到了七月里,眼看着大婚在即,宫里遣了若干女史、傅姆和师姆至沈府,教导册妃和皇太子大婚的礼仪,沈宜秋的清闲日子便到头了。

  好在她上辈子都经历过,一回生二回熟,礼仪虽繁冗,她学起来却也游刃有余、驾轻就熟,让那女史等人连连点头,心道皇后娘娘果真慧眼如炬,选出的太子妃端庄娴雅,行止仪态竟胜过许多入宫多年的嫔妃。

  沈宜秋知道他们是张皇后信重的人,待他们也是礼遇有加,到八月大婚时,这些人与她已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不觉到了大婚当日。

  黄昏皇太子便要来亲迎,沈家众人如临大敌。

  沈大郎夫妇尤其紧张,他们要代替沈宜秋父母的职责,一应礼仪都不能出分毫差错,否则便是不敬天子,侮慢东宫。

  可怜他们一心想将自己女儿嫁进东宫,终究替别人做了嫁衣裳。最可气的是那片弄巧成拙的五色梧桐叶,如今好似贴在了他的脑门上,同僚故友见了,都要笑着调侃一句:“沈郎,那梧桐叶可否借某一观?”

  沈家其他人尽管叫无情无义的沈七娘寒了心,但沈家出了太子妃,毕竟是颜面有光的事,上至沈老夫人,下至马夫杂役,全都与有荣焉。

  沈家的男子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见了太子如何与他攀谈,最好能出其不意、一鸣惊人,若是碰巧入了他的眼,平步青云便指日可待;各房的主母夫人和小娘子不能在前头观礼,心中遗憾自不必说,婢仆们只求瞻仰太子殿下一眼,本来偷奸耍滑的,如今争着抢着去前头干活。

  阖府上下群情激昂,只有沈宜秋平静如常,仿佛置身事外。

  若她还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女,此时必定忐忑不安又浮想联翩,对那只见过一面,连样貌都没看清的夫君心怀憧憬,对未来的生活抱着希冀。

  可重来一遭,她只觉得早起很困,褕翟衣和满头的花钗比记忆中还沉,压得她脖子疼。

  再就是想到一天到晚粒米、滴水不得进,她只盼着能早点将这一天熬过去。

  尉迟越却也丝毫不比她轻松。

  他一大早天未亮便起床沐浴更衣,换上沉重得衮冕服,乘着金辂车到承天门,接受群官朝拜,然后拜见皇帝,繁冗的仪式和祭礼要从日出持续到黄昏。

  尉迟越上辈子不满于张皇后越俎代庖替他选了沈氏女,对婚礼也没什么憧憬,只当这是寻常的庙祭、郊祭,便是繁琐些,跟着司礼官的指示按部就班也就是了。

  可这辈子是他自己选的沈氏,又颇费了一番周折,只想快些看到他千辛万苦娶来的妻室。

  到了这一步,便如登山时距离峰顶一步之遥,最是焦急又难熬。

  他只觉充当礼官的侍中大约是成心与他作对,故意将每个字都拖长。好不容易等老头说出“礼毕”两字,又嫌皇帝起身离座太慢。

  眼巴巴地将皇帝盼走,尉迟越只觉自己等了足有一年,再也不愿耽搁,抄起礼烛,登上金辂车,带着卤簿,向沈府行去。

  皇太子出宫亲迎太子妃,整个长安城有如鼎沸,真个是万人空巷,士庶争睹,尽管有金吾静路,却止不住长安百姓的高昂兴致。

  尉迟越肃容端坐在金辂车上,端的是威仪赫赫。

  沈宜秋在院中,听得鼓吹与车马声渐近,知道是亲迎的队伍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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