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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2 / 2)


  胳膊、腿、身体、脑袋……她整个人都成了小孩,被人装在一个藤编的背篓里背在背上,那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爹爹。”一出口声音也是嫩生生的。

  男人脚步一顿:“醒了啊?再睡会儿,还没到地方。”

  “这是去哪儿啊?”小顶一边问,一边打量四周,只见他们身在荒山野岭中,又圆又大的月亮挂在山尖上。

  他们一行人总有二三十个,都是村夫野佬的打扮,几个人举着火把,还有几个人挑着酒坛子和竹饭篮。

  米酒和烧肉的香气隐隐飘过来,让她食指大动——自从没了人身,她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不远处,一个女人发出一声呜咽,小顶不用人告诉,立即想起那是她娘。

  她叫了一声阿娘,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阿娘用袖子抹了把脸,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个持火把的年轻人笑道:“带你上山耍呢,顶丫头。”

  她娘一听这话,突然恸哭起来,去扯他爹肩上竹篓的带子:“不去了,我们不去了,钱还给族老,把小顶还给我!”

  爹爹压低了声音,烦躁道:“发什么疯!回去!”

  旁边有两个妇人一边拽她娘一边劝:“嫂子,回去吧。”

  她阿娘瘦瘦一个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们,扑向她男人,一边捶打一边骂:“你这没心肝的,为了八块灵石卖自己骨肉去嫁山神,她才四岁呀!你这……”

  “啪”的一声脆响,她阿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捂着脸,慢慢蹲下来。

  “我不是为了大郎?你不舍得,不舍得儿子怎么办?一辈子困在这山沟沟里?”她爹嘶哑着嗓子道,“走!”

  她阿娘不再吭声,一动不动地蹲在山道旁。

  小顶从背篓里探出头,盖子一下下地打在她头上,阿娘越来越小,渐渐看不见了。

  她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自然而然地知道这是她爹娘,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心口还是一抽一抽地痛,两行眼泪滚落下来。

  爹爹不再说话,只是背着她默默走着,时而上坡,时而下坡,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忙活起来,在地上铺了席子,摆上香案,将香炉、红烛、酒、烧猪头、烧鸡、瓜果等物都摆好。

  接着爹爹打开背篓,把小顶抱起来放在香案旁,摸了摸她的发鬟:“小顶乖,爹爹和叔叔伯伯们有事走开一会儿,你坐在此地乖乖等爹爹回来。”

  小顶一看这架势便知他们在做什么,但只是点点头。

  不一会儿,人走光了,黑黢黢的林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们一离开,她立即站起来,脱下外衫,把糕点、烧鸡和瓜果抱起来挎着,拿起一个烛台,凭着记忆往林子外走。

  他们来时故意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生怕她找到路回去,但现在的小顶不是四岁稚童,这法子对她不管用。

  她虽不知道这一晚会发生什么,但隐隐明白,林子里一定有危险的东西,她必须快点离开。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红烛光晕的边缘,似乎趴伏着一团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举起蜡烛一照,却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童,生得粉雕玉琢,虽闭着眼,也看得出他眼睛很长,眼梢微微上挑,又长又翘的睫毛覆在眼上,像两把小扇子。

  不知怎的,这孩子看着有几分面善。

  这孩子穿着一身织锦衣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怎么也孤身一人跑到林子里来。

  最诡异的是,他身边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刀上还有血迹。

  小顶悄悄拿起弯刀放到旁边,然后轻轻推了推他:“小孩,你醒醒。”

  ……

  苏毓又在做同一个梦。

  颠簸的马车里,阿娘紧紧搂着他。马忽然长嘶一声停下来,阿娘抱着他跳下车不停地跑。

  他们藏在草丛里,阿娘让他别出声,他记住了,可是爹爹一唤他,他又忍不住答应。

  阿娘倒下了,爹爹将他抛在林子里,骑着马带走了阿娘。

  这梦不知做了几千几万遍,就在他又一次蜷缩着身子躺在林中空地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人推了推他:“小孩,你醒醒。”

  是个小姑娘甜甜的声音,甜得像是岁除夜里吃的胶牙糖。

  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烛影摇曳。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却见身边蹲着个小女童,穿一身红布衣裳,梳着双鬟髻,圆圆的小脸在烛光中像珍珠一样微微发着光,一双微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苏毓微微一怔,随即警觉地往旁边挪了几寸。

  不等他发问,那女童先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阿毓……”

  “阿毓?是哪个毓?”她又道。

  苏毓觉得她问得古怪,不过还是彬彬有礼地答道:“家父说过,是钟灵毓秀的毓。”

  “啊!”女童吃惊道,“那你姓什么?”

  “苏。”

  “师……”女童咽了口口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