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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2 / 2)


  随随知道皇后性子刚强,治理后宫颇有手腕,自己育有两个皇子,又怀上第四个孩子,这才准许妃嫔诞育庶子女。

  可她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孩童,皇帝不止陈王一个庶子,也不乏七皇子那样聪明伶俐的,也没见她用上这些手段。

  陈王看出她脸上的困惑:“我知道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你知道她为何如此忌惮我?”

  他冷笑了两声,声音干涩:“就因为两岁的时候有个高僧应召入宫,皇帝叫了众皇子出来,那高僧摸了摸我的头顶,说了句‘此子有宿慧’。”

  随随抿了抿唇:“这些事淑妃难道不知?”

  陈王一哂:“她?她未必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她只要当皇后的狗,也把我当猪狗般地养大。她总说像贤妃那样心比天高,最后绝没有好下场,她要我夹着尾巴做人,凡事都让着嫡兄们,什么也别去跟他们争,将来出宫建府做个富贵闲人,将她接出去享福就行。”

  随随默然片刻道:“这些事是皇后做的,桓烨并不知情,他有什么错?”

  陈王道:“当只饱食终日的猪没什么不好,做他们母子的狗也没什么不好。他错就错在不该来管我。”

  他眼中流露出难以形容的刻毒:“他来考校我功课,在皇帝面前夸我聪明,宫宴上要我赋诗,自以为是在帮我……”

  他冷笑了一声:“我不恨皇后,真的,我要是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做,但我恨桓烨,恨他那副悲天悯人的蠢样,蠢人活该去死,他死得该!死得好!”

  话音未落,他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肋下便是一痛,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便插进了他身体里,那把刀只有不到两指长,刀身细窄,入刀的部位却讲究,桓炯痛得难以呼吸,整个人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可他喘着粗气,却笑得越发疯狂,嘶声道:“你……你折磨我……我也要说……他该死……”

  随随握着刀柄,细小锋利的刀身在他血肉中搅动。她了解所有让人痛苦的手段,只是不常用得上,更罕有亲自动手的时候。

  桓炯痛得直抽冷气。

  “你是受了谁的指使?”随随抽出刀,冷冷问道。

  桓炯缓了缓,咬牙切齿道:“没人……指使……”

  “皇后做的那些事,你怎么知道的?”随随问道。

  桓炯脸色微微一变,然而仍是道:“没人指示,是我……我要他死,不用人指使……”

  “有人利用你,”随随淡淡道,“你当了别人的刀。”

  桓炯忽然大笑:“我宁愿当刀,我有用,不是么?”

  他顿了顿,恶毒道:“当然不止我一个恨他,想要他死,多的是人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不能让我高高兴兴做一头猪……”

  话未说完,他忽然哀嚎了一声,那片鬼影般的薄刃又没入了他的身体。

  随随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帮你,只是因为看出你的不甘。”

  桓炯微微一怔,随即缓缓勾起嘴角:“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个……本该死了的人。”

  随随不发一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见惊异之色。

  陈王能十年如一日地装成傻子骗过几乎所有人,当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能猜出她的身份也不足为怪。

  “你是萧泠,”桓炯接着道,“时隔三年还在追查这件事的也只有你了,可是……”

  他觑了觑眼,那双细眼更是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线:“他见过你这种样子么?”

  随随平静的双眼到此时才有一丝波动,不等她回过神,左手中的刀已送了出去。

  桓炯痛得龇牙咧嘴,血从牙缝中渗出来,却是自己将腮边的肉都咬破了。

  可他还是忍着疼道:“我那长兄……光风霁月……他眼里的母亲端庄高贵,他眼里的父亲英明神武……他眼里的心上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大将军,他可知道你精于算计、玩弄权术,把自己亲叔父的野心养大,然后推他出来送死……”

  只听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桓炯的眼神逐渐涣散,可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我那仁爱孝悌……温柔纯善的长兄,他直到死前还念着你的名字……他在天有灵,知道你是这种人,会怎么说?”

  他大笑不止,满身肥肉震颤不止:“你敢让他……让他……见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么?你敢……让他看见……你的……”

  最后半句话没说完,只听“嗤”的一声,喉管割裂,声如裂帛。桓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随随扔了刀,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走。

  她用衣袖揩了揩脸颊上的血,按动墙上一处机簧,只听石壁中铁链“喀拉拉”作响,片刻后,头顶上的暗门缓缓打开。

  烛火的光从门里撒下来,方能看清这是个两丈见方的地室。

  随随上到地面,眼前的莲花座上,是一尊前朝的石佛像,佛像秀骨清像,神色悲悯。

  她看了佛像一眼,带着满身血迹走出浮屠塔。

  守在门外的两人向她行礼:“大将军,禅房中已备好了水。”

  随随点点头,看了一眼脚下:“下面有劳收拾一下。”

  两人下到石室中,其中一人一看清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吐了出来。

  随随换下沾满鲜血的衣裳,冲去身上血迹,然后将整个人浸没在浴桶中。

  她为桓烨报了仇,可心里一片寒冷苍茫,像是塞外的雪原。

  你敢让他看见你的真面目么?

  他本可以一辈子看不见的,她心想。

  她怔怔地坐在浴桶中,连水已变得冰凉也没发觉,直到有人敲门,低声道:“檀越,另一位檀越已经醒了。”

  随随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起身擦干身体,换上早晨出门时穿的衣裳,走出禅房。

  春条醒来便四处找她,见到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娘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