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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而我心头的怒火也早已熄灭。



但就算这样,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既然如此,难道我应该现在去敲敲那家伙的房门,隔着门板对她说这全都是误会一场吗?我该告诉她其实我靠着股票赚进一大笔钱,并不是每天都在上网玩游戏,请她不要误解我吗?



我并不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这样讲,羽贺那就会很干脆地打开房门,说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真对不起」之类的话跟我道歉。要是今天换我站在羽贺那的立场,我大概也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不管做什么事都得选好时机,而既成的事实也绝对无法抹灭。这些是我在股票交易中多次领教到的教训。



于是我搔搔头,叹了口气。



我整个人颓然瘫坐在椅子上,视线看向流理台上的装置。



我并不觉得理沙现在正在某个地方透过镜头偷看我们,或许她只是把这个装置电源打开摆在那边,其实根本没在录影也说不定。毕竟想想理沙的个性,把这个当作是带了点玩笑性质的威胁,感觉还更符合她的作风。



但我即使心里这么想,还是朝着镜头的方向看去,故意噘起了嘴。



「究竟是怎么搞的啊……」



装置当然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于是我只好再叹一口气,仰头看向客厅的天花板。



由于和羽贺那之间的冲突,加上始终想不到好的投资方法,让我最后也只能漫无目的看着投资竞赛的交易状况。



虽然我没有真的进场做交易,但还是边看股价变化,边去模拟在某个时间点买进可能会有怎样的结果。不过这样做的手感却很怪,让我不太确定结果到底好不好。



但我也明白,自己会陷入这种状况果然是因为羽贺那的事。



然而真正对我造成影响的,却并非是受到羽贺那的讨厌或是误解。



关键在于她对我说的那句话,比我料想的更一点一滴深入心中。



『我们都是很努力地在讨生活,跟你这种月面出生的才不一样。』



我老家村子的那些邻居,每个都是从地球上生活艰困的地区移民过来的。在月面出生的我,就连在月面上讨生活的难处都还不清楚;反观从地球来的那群人,不仅了解在地球上过日子的艰辛,也清楚在月面生活的不容易。



再说要是这番投资没办法顺利,让我山穷水尽的时候,事情又会如何呢?



那我即使会很丢脸,也必然得回老家去吧。



然而从地球来的那些人们,很多都已经没故乡可以回去了。



地球来的人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干劲、有不同于人的觉悟。但月球出生的人心中却没有这些东西。



要是被说中这一点,我也只能无言以对;就算人家说我是个只会作白日梦的小鬼,我也无法反驳什么。



那些地球移民都是经过一步一脚印、荜路蓝缕的奋斗,才终于到了月面。有些人舍弃了荒芜的故乡,才终于来到这个新天地;又有些人是被卷进没天理的命运齿轮中而被带到这里。



在对这世界有多严酷的体认方面,我既没有羽贺那的那种遭遇,也不像理沙那般成熟。虽说我赚到的钱有七万慕鲁,但对其他老实工作的人来说,这也不是笔存不到的钱,而且这笔钱也不是让我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数目。



实际上,如果交易状况再这样没有起色,我反而会伦为既没学历又没钱、甚至连在地球讨生活有多辛苦都不知道的典型月面出身失败者。



被羽贺那当面这样一讲,让我对自己至今做的事情失去了自信。



基本上,当我因为自己用的方法最近不太顺,心中浮现轻率的念头想倚仗羽贺那可能算优秀的数学才能时,或许就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在这世上混的话,那也不会有人需要辛苦过日子了。



或许我是因为在刚开始做股票交易时刚好十分走运,才会有了要在这世上生存其实不难,只是其他人不懂诀窍的想法吧。



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我深深觉得,现在的我根本就是自己最难以忍受的那副样子。



「……」



我的眼睛早已没在关注投资竞赛中的个股,盘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完全没进到我脑子里。我心中满是烦恼、疑惑与痛苦,伸展手脚躺倒在地板上。



接着在我脑中浮现的,是之前我被叫到理沙房里时,被她紧紧拥抱的感觉。



理沙是个既温柔又有智慧的成熟大人。



不如和理沙商量看看吧,不知道她能不能告诉我正确答案呢?



我几乎认真的考虑起如此难为情的事来。



我刚离家出走时那股野兽般的冲劲,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难道我真的就只是不明世理的泛泛之辈吗?



难道我并不是一个怀抱着远大梦想,想前往前人未至之地,在未曾有人立足的地方留下脚印的人才吗?



我抱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情绪自问着。



明明知道继续想下去只会变得愈来愈不安,但我就是无法停下来。



要不是在此时听到远处传来的奇怪声响,或许我真的就会这样陷溺于不安的漩涡之中吧。



「……?」



我睁开眼睛看往门口的方向,而刚刚的声响在隔一小段时间之后再度响起。那「铿咚」声有点像是敲木头的声响。



我这才发现是外面有客人。



「……」



但就算知道有客人来,我还是瘫在地板上不想动。



没过多少时间,同样的声音便第三次响起。那声响中感觉透着一股焦急。



说到客人的话,前阵子上门来的是克莉丝。她好像是趁着学校午休的时候,连饭也不吃便帮忙家里送货过来。如果现在站在门外的人真的是克莉丝,那让她这样浪费时间也太可怜了。



感觉就算电铃继续响下去,羽贺那大概也不会出去应门,我便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出房间。



此时电铃第四次响起,接着又马上继续响了第五声。



如果来的是克莉丝的话,说不定现在是正急着想借厕所吧。



我心里这样想,保险起见还是揉了揉眼睛才打开教会的门。



在开门后的那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是运气好才没反射性地挥出拳头。



「……理沙小姐在吗?」



在门外的家伙,眼神阴暗得像是因为按了五次门铃才终于等到人开门,而想要诅咒对方八辈子。



是那个叫户山的放贷人。



不过他阴暗的态度看起来毫无半点魄力,可能是他带着一副倦容的关系吧。



「你有什么事啊?」



「嗯……理沙小姐她……今天有在家吧?」



户山大叔不只没回答我,还反过来问我问题。



虽然我一瞬间有点火大,但心里也明白这大概只是把火气迁怒到眼前的人身上。



「不在啦。」



「不在?」



「她好像说要去大学干嘛的,然后就出门了。」



「……哦哦,是去当助教啦?」



户山大叔马上就掌握状况似的点了点头。



看来对于理沙的事情,他知道得比我还要清楚。



「原来如此。但如果是去当助教的话,她中午过后就会回来了吧?可以让我进去等她一下吗?」



户山大叔刚说完这句话,马上就从我旁边穿过要走进教会里,而我反射性抓住了他的肩膀。我们之间力气的差距是一目了然。



我本以为这一定会让他害怕,结果户山大叔只是盯着我,然后用一种甚至带着悲哀似的口气说了这句话。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唔!」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从户山大叔的肩膀上移开了。



在他刚刚的态度中有股莫名的魄力,或者说是有着某种孩子身上绝对不会有的气势。



「对不起呀。」



而且户山大叔随后竟还对我轻轻低头致歉。



这让我哑口无言,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可以进去吧?」



在这状况下被问这种话,我也只能放他进来了。



「可以,不过……」



「嗯?」



「羽贺那那家伙,现在心情可是差得要死喔。」



我一脸严肃地告诉他这件事,而户山大叔只是露出疲惫的笑容。



只见他抖着肩膀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交杂着叹气清了清喉咙。



「我会注意的。不过小哥啊,做人处事的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吧?」



他的意思应该是指,如果羽贺那又冲出来攻击他的话,要我多少保护他一下吧。



我本来也就对自己处事公正挺有自信。不过这一点受到别人认同,还是让我感到高兴。



就跟理沙说的一样。



我为了遮掩自己的难为情,故意别过脸去。



「进来吧。」



「那就打扰了。」



我让户山大叔进到圣堂里面,然后关上大门。



对着那个面向门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胡子男,户山大叔脱下帽子,双手合握的低下了头。



他今天要来找理沙谈的,会是重要到得向神祈祷的大事吗?



我在帮户山大叔带路的同时,心里这么想着。



在端出咖啡招待户山大叔后,我本来打算躲回房间里去。



但想想觉得这样做也不行,于是我只好坐在他对角线上的位置,望着那片其实根本没在看的市场动向。



虽然在现实交易所上市的个股我大致上清楚,但换作投资竞赛中的当然就一窍不通了。不过就算精神不太集中,我还是能多少逛逛虚拟交易市场,看里面有些怎样的个股,也算是能学到点东西。总之我依股票热门顺序开始往下看,也开始觉得就如网路传言所说,这些个股可能非凭空设立,而真的在现实中存在着蓝本。



「小哥,你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就在这时,户山大叔越界向我搭话。



「……算差不多的东西吧。」



「哦,这样啊。」



户山啜了口咖啡,兴趣缺缺的从远处看着我。



但不久后,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再度向我搭话说。



「很有趣吗?」



听到他这耐人寻味的问题,让我稍微抬起头来。



「普普通通。」



「这样啊。」



「你干嘛问这个?」



「没呀……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觉得它有趣就再好不过了吧。」



对此我只是耸耸肩,重新把视线移回荧幕上。



「你好像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啊。」



听到我这么说,户山大叔稍微伸了伸脖子。



不过他却没生气,而是沙哑地笑了出声。



「其实也没什么辛苦的,是我这张脸好像本来就长这样呢。这点常常被人家误会呀。」



听到竟然有人这样说自己,让我露出很僵硬的笑容。



「像小哥你看起来就很有福相呢。以后应该很吃香吧。」



用这种话来赞美人也太开门见山了吧。



我稍微低下头看向户山大叔,而他只是轻轻笑了笑。



「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说吧,但这种事真的有喔。我指的并不是小哥你是个美男子什么的……是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你懂吧。」



我实在搞不清楚这句话能不能算称赞而觉得不是滋味,不过户山大叔却低声笑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我能从表情看出眼前的家伙能不能做大事吧。这算是我干放贷这行学到的少数几件事之一。」



「……这么说的话,那你自己又怎样?」



「我呀?我的话嘛,大概会被分在成不了事的那边吧。」



户山大叔再次摸摸自己下巴这么说。



他并不胖,但皮肤却显得松驰,眼神感觉也疲惫不堪。



而当他一开口笑,就会露出像恐怖电影里的暹尸那样不整齐的齿列。



「不过我这人的优点也就是顽强呀。虽然没走过什么大运,但无论到了怎样的地方,都能够找到一个还过得去的角落待。嗳,就跟老鼠差不多吧。」



「哈哈……」



听到他这么刻薄的自我评价,使我不禁发出几声干笑。



「就这方面来说嘛,理沙小姐她虽然还年轻,却十分成熟可靠呐。那可说是与生倶来的性格,不是能靠后天训练得来的。」



成熟可靠。



如果想描述理沙这个人的话,的确光这四个字就够充分了。



「那羽贺那呢?」



我乘着兴致,试着对他这样问道。户山大叔一听到羽贺那的名字,好像想起之前在这发生的骚动,而稍微露出苦涩的表情,不过他「嗯……」的沉了一声后回答我说。



「那女孩啊,唉,这可说不太准啊……我在月面做借贷时,偶尔会遇到这种人呢。这种人嘛,很多其实就是那个啦……因为有才能,所以从地球被用钱卖到这里来的人。」



「……你在讲啥啊?」



「唔。虽然不太好形容,但我在月面做借贷时,偶尔就是会遇到这种人呢。这种人嘛,很多其实就是那个啦……因为有才能,所以被人从地球上用钱买过来的人。」



我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而户山正好要喝咖啡而将手伸向杯子。我在心中对自己说:刚刚的表情应该没被他看到才对。



不过要是针对「被卖到这里来的人」这点继续深入,可能会让户山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猜想吧。虽然羽贺那搞得我很火,但我至少明白让随便让他人猜到她的状况并不是件好事。



在我为了掩饰而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时,户山大叔边摸下巴边继续道。



「做借贷这一行的呀,到头来处理不是金钱上的往来,而是信用上的。这点你懂吗?」



被他问说懂不懂,要我回答不懂实在是很不甘心。



但因为我确实不懂,所以即使不甘心也只能摇摇头。



「哈哈,小哥果然值得期待。即使对像我这样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也能坦白说不知道,光这一点就是难能可贵的财产了。」



「……」



就算被这家伙夸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虽然我很想要这样说,但被人夸了果然还是会觉得有点开心。



「话说回来,我在地球上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干这行的那。二十年来都在判断对方有没有办法还债。而我从中学到的,就是借贷对象的口袋深度固然很重要,不过最根本的还是要看对方的人品。没钱但人品好的人肯定会想办法凑出钱来还;而相反的,性格烂到没救的家伙就算有钱也绝对不会还。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是绝不能借钱给他的,就是像那女孩那样的人。」



户山再次啜了口咖啡。他明明只是个看起来一脸不幸,在偏僻的镇上一角做放贷的人,说起话来却如此具有分量。正如户山自己所言,或许正因为他人生从未顺遂才领悟到这些道理,让他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该怎么说呢,他们算是生性冷漠吧……」



「……冷漠?」



「对。但也不是说他们对事物完全没有执着,而是位在根本处的意志感觉并不确实。他们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契机,就做出相当毁灭性的行动,甚至会做下一些让人不解为什么非得如此的过火判断。我一开始觉得这种性格的人是责任感太强……但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户山在这边停顿了一下,稍微将视线移向远方。



「那些人大概认为自己没什么价值吧,他们从不会觉得自己是值得珍惜的。钱是不能借给这种人的。不论对方头脑多么好都不行。」



「……是这样的吗?」



「是啊。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的人,会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幸运全都是假的。就只有发生在身上的坏事,他们才会认为是现实。把钱贷给人的这种行为,是为了要让对方能够去解决某些问题。但像刚刚那种人呢,打从心底相信自己所怀抱的问题是不可能解决的。所以这就跟把水浇到沙漠中差不多呀。」



这实在不是一个聊起来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就连讲出这番话的户山大叔,刚刚说话时的表情也并不开怀。



「那个女孩就是有点这种味道呢。但再怎么说她毕竟还年轻,而且又遇到了理沙小姐这样的好人,实在是运气不错啊。要是走运的话就能破壳长成小鸡,长成小鸡之后也就会啾啾啾的叫了。只要能叫出声来,就能得到旁人的关注;被旁人关注之后也就能发觉自己的价值。」



「关注」这两个字让我心里一震。



因为这跟理沙之前说过的话完全一样。



「就这点来说,小哥你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像是会拽着别人的头让他们往自己这边瞧的类型,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因为户山大叔用调侃似的笑容对着我,让我反射性地觉得有点不高兴。



但即使如此,我也已经不觉得他是坏人了。



「另外从那女孩有东西值得守护这点来看,她会慢慢破壳而出吧。虽然我是没料想到她竟然拿花瓶砸我就是了……当我来这里收利息的时候,她是真的对我展现出了敌意喔。那女孩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吧?」



被唐突的这样一问,让我一瞬间完全隐藏不了自己的表情变化。



但户山大叔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轻轻耸了耸肩。



「即使她在家里或某处遭到残忍对待而离家出走,月面的人不会因此温柔以待。在这种状况下,她第一个遇到愿意袒护她的人,可能就是理沙小姐呐。要是这样的话,理沙小姐在她眼中大概就像神佛一样值得她牺牲奉献吧。小哥啊——」



「……怎……怎样啦?」



「没有啦,虽然这句话由当初被那女孩攻击的我来讲有点怪,但像那样的女孩子,你可得好好保护她才行哦。这一类人其实不是自己本身有问题,几乎都是因为在不好的环境中长大才会变成那种性格。」



据说她来自某个灰色国度,举目望去只有岩石特别多,到处都看得到叶子像针般锐利的针叶树林。



她出身的国家冬长夏短,偶而放晴时的天色则湛蓝到让人不得不赞同是造物主的杰作。



我并不认为羽贺那有过幸福的人生。在走进那家卖衣服的店之前,我也曾觉得羽贺那和我距离很近。而且理沙也说羽贺那当时那种胡来的杀价法,算是她卯足全力的表现。



即使当时我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依然糟蹋了羽贺那她那份笨拙的好意。而且事情还不只如此。明明理沙是羽贺那亟欲守护的对象,但她欠债的利息却是由我代为支付了。



虽然就羽贺那的立场来说或许会感谢我这样做,但更重要的一点,我这么做或许让她就此失去立足之地。



羽贺那清楚自己的无力;而这时突然出现的我却又帮上了理沙的忙。



既然这样,那她会因为不知如何自处而对我发火,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再说那女孩长得很可爱不是吗?唉,虽然不管毒舌或可爱的程度,都还是跟我家女儿没得比啦。」



我不知道户山大叔最后加上的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因为他方才的一席话确实很值得一听,所以我此时硬是配合他哼笑了一声。



「唉呀,我好像有点太长舌了呐。毕竟平常可没什么人会想听我这种人说话啊。」



户山大叔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喝了口咖啡。



我却觉得那个笑容看起来不知怎的就是很帅气,想开口对他说才没这回事。



但因为此时从通往圣堂的走廊那边传来了门开关的声响,让我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喔,是理沙小姐回来啦。」



户山大叔放下手边的咖啡杯,这么说道。



没过多久,理沙就走进客厅,发现户山大叔到家里来后惊讶得直眨眼。



「怪了,今天已经是该还钱的日子了吗?」



「不是,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要谈。方便稍微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户山大叔站了起来,因为他驼背的关系,身高跟理沙相比要矮上了一大截。



虽然他看起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就如户山大叔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也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有办法死缠着对方不放的感觉。



我想这也算是脚踏实地的一种类型吧。在念头这么一转后,我便觉得眼前的户山大叔看起来也是个颇为帅气的大人了。



「嗯,我是没问题……刚刚阿晴他没对您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吧?」



理沙好像讲到一半才突然想到似的,很突然的把话锋一转。



户山大叔随着理沙一起往我看来,轻轻笑了笑后转头看向理沙说。



「我们刚刚聊得很愉快哦。」



「哎呀?」



看到理沙似乎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一点受伤。



你到底是把我当成怎样的人啊。



「不过,嗯,好的,我了解了。您要谈的……是跟债务有关的事情吧?」



「要是我突然跟你讲起百合花的栽种方法,反而会吓你一跳吧?」



理沙听完户山的玩笑后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点了点头。



放贷人和欠债的人,两者就像是命中注定得决一死战的对象。



「那么,请进我的房间谈吧,地方不大还请别见怪。」



「你方便的话就太好了。」



于是理沙便领着户山走出客厅。



当我望着他们的背影时,理沙则突然间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阿晴。」



「……什么事?」



「要麻烦你帮我看住羽贺那一会儿喽。」



虽然理沙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如果让羽贺那知道户山大叔来了,还进到理沙房间谈债务的事,确实不知道她会有多生气。



但我和羽贺那两个人毕竟才刚吵完一架,所以真的没法保证自己能善尽监视者的任务。



虽然我很想这样跟理沙说,终究还是没办法把这种话讲出口,所以只能随便点点头应付。



不过理沙之所以补上这么一句话,或许单纯是因为她有稍微顾虑到我的心情吧。



之后没过多久,理沙和户山大叔两人就走上二楼。被留在原地的我就在这静得出奇的客厅里面,独自一个人继续依序浏览个股。就算我的双眼追着数字跑,脑袋却装不进任何东西。因为需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多到让我这颗容量过小的脑袋瓜想追也追不上了。



后来到了天色变暗、由程式安排好的夜晚来临时,户山大叔好像才终于从这里离开。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走下楼来的只有理沙一个人。



她大概是为了避免户山大叔和羽贺那狭路相逢,所以让他走三楼的门离开了吧。



看到理沙回到客厅时脸上的表情后,明白了他们刚刚所谈的事情,就是非得这样提防被羽贺那听到。



我从来就没看过理沙脸上如此面无表情。她在把水倒进杯中之后,盯着杯子凝视了半晌。现场的气氛实在太过凝重,让我连出声对她说点什么都办不到。



理沙一口气喝下半杯水,然后发出轻轻的叹息。



但在理沙有点粗暴地擦了擦嘴,并将低垂的头再次抬起后,又变回了平时的理沙。



「吃饭吧。」



不过我却在她这句话中隐隐听出了紧张与疲惫的情绪。



户山大叔到是找她谈什么呢?我想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即使如此,理沙此刻的表情却又柔软得仿佛她今天根本没和户山大叔碰过面一样。这让我强烈的觉得她果然是个大人啊。于是我也什么都不问,只是对她点点头。



至于那台摆在流理台上的装置,果然就只是理沙的恶作剧兼威胁。我并不知道这算不算我走运,只知道在晚餐的饭桌上和羽贺那碰头时,她比早上更加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另外就是我心中的罪恶感也变得更深了。



而投资方面的状况,也仿佛即将触礁搁浅。



我眼前的问题堆积如山。



那天夜里,我在被窝中想着:我到底该从眼前的哪件事开始解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