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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富成乃是司礼监掌印,宦官第一人,也是皇帝的心腹,听说赵璋能成功上位还多亏了他。

  他抑扬顿挫地说了一通吉祥话,表达了皇帝对新晋进士们的赞赏以及对他们将来的期待,把一个个初入官场的学子们刺激的自信心膨胀,以为自己将来能唿风唤雨,匡扶社稷。

  但实际上,他们这一百八十号人只不过是朝廷的储备干部,能不能转正还得看本事,就算能转正,大部分人一辈子也都在外地为官,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能位列庙堂之上的屈指可数。

  琼林宴无非是为了让皇帝和满朝文武认识认识新晋的储备官员,聊聊风月,拉拉家常,再比试一下诗词歌赋,悠哉的很。

  沈嘉因为坐的离赵璋太近了,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可偷偷看去时又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在他愣神的时候,身旁的榜眼推了他一把,沈嘉回神,见众人都看着他,眨眨眼,一脸懵圈。

  同批进士中,有几个和沈嘉关系好的,忙帮着打圆场,状元郎这是被舞姬的曼妙身姿迷了眼了,楚尚书刚才问您是否要赋诗一首?

  沈嘉明显能感觉到上头一股冷风吹来,尴尬地接话:没有没有,刚才下官是在想住所的事情,一时分了神实在抱歉,赋诗的话,不知楚尚书想以什么为题?

  楚荣威乃是礼部尚书,一张国字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巴巴的,平时最重礼仪教化,是朝中出了名的古板人物。

  今日乃大喜的日子,不如就以各位金榜题名的心情来赋诗,增添点喜庆。

  众人朝上首的皇帝看去,等着他发话,赵璋是知道沈嘉不擅长作诗的,当年一同学习时,他就常评价说沈嘉的功利性太重,少了文人的随性疏阔,只专注于八股文,考什么学什么,旁的只是初略学一学。

  他突然想看沈嘉吃瘪的样子,笑着道:不错,今日才子聚集,不赋诗一首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色,不如以春与喜为题,大家在一炷香时间内把诗词写下,最后由徐首辅、秦掌院、国子祭酒康大人一同评审,得头名者,朕赏赐玉井坊三进宅院一座。

  皇帝此言一出,不仅新晋的进士们动心不已,就连朝中文官武将也眼馋的很,文渊阁大学生吴海清起身问道:皇上,不知我等可否一同参加比试,如此厚赏,老臣也很心动啊。

  大晋官员的俸禄不算低,但在朝廷做官的哪个不是家里仆从成群,还有四季礼节应酬,开销大的很,许多官员到现在还在租房子住呢。

  一座玉井坊三进的宅院就算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因玉井坊里住的全是高官勋贵,这个奖品价值甚至超过了不少官员一辈子的俸禄总和。

  赵璋见多数文官开始蠢蠢欲动,提醒道:吴大人是当之无愧的书画第一个人,您老的才学拿出来与这些新科进士们比拼,有点以大欺小之嫌。

  吴大人老脸一红,做了个揖退了回去,不过赵璋也不是不公平的人,想了个法子说:不如这样,谁都可以参加比试,不过分开比,新科进士们一块,奖品不变,朕再拿一座康宁街四进的宅院做奖赏,如此可好?

  老臣们感动的热泪盈眶,庆嘉帝虽说早期手段冷酷了些,但平日里对他们也还和气,奖罚分明,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臣等谢主荣恩,皇上圣明!

  第六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沈嘉也跟着叩谢,然后就进入了紧张的比试环节,他想要那栋宅院,除了因为他正需要外,也是不想在前男友面前丢面子。

  他自己做了一首诗,默念了一遍,简直没眼看,他从学古文开始,就专注在考试上,吟诗作赋这种陶冶情操的学问基本只沾了个边,让他作诗最多只能做到字句工整,想要有意境有深度基本不可能。

  嗨,好在咱还有上下五千年的文化总结,唐诗宋词总还能记得几首,沈嘉印象最深刻的一首正好与今日的主题相唿应。

  他提笔写下这首《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写完又觉得这个字体配不上这首诗的意境,于是又要了一张白纸,重新提笔用草书写了一遍。

  为了考试的卷面分,沈嘉平时练的最多的就是馆阁体,但有时候抄笔记实在太慢,于是慢慢练就了一手行草,连他老师都赞不绝口,说这手草书非常有个性,能彰显出飘逸随性之风。

  沈嘉没敢说,自己只是因为写的太急太任性,只要自己看的懂就行。

  沈状元已经写好了?赵璋见他放笔,意味深长地问他。

  沈嘉想翻白眼,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狗男人想看他出丑的心情,他把纸张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朝皇帝作揖道:回皇上,微臣确实写好了。

  呈上来。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捧着状元郎的墨宝上前,交给杜总管,后者前后检查一下才递给皇帝。

  赵璋一眼看到这手熟悉的狂草,嘴角抽了抽,曾经沈嘉说过,要练就一手让人惊叹的书法,楷书行书太中规中矩,唯有草书,随心所欲,看得懂的得夸一句有风骨,看不懂的也得夸一句有个性。

  赵璋看得眼睛疼,字确实不错,他半猜半看的读懂了这首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调整心情。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赵璋瞥了沈嘉一眼,金科状元,万里挑一,又是这般风姿,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本。

  不过皇帝今天心情不爽,见不得沈嘉好,将纸张丢给一旁的太监,沉声说:这写的什么字?看不懂。

  沈嘉嘴角一抽,老老实实地站出来认错:学生轻狂了,这就重新写一份。

  不等他拿回稿子,徐首辅已经把稿子要过去了,捋着胡子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大喝一声:好!写的太好了!

  秦掌院多看了沈嘉一眼,这样丰姿卓越的年轻人没人不喜欢,能状元及第说明学识渊博,他要了稿纸去看,想知道这个未来的下属能写出什么诗作来。

  徐首辅有意和状元郎结亲,心有偏帮也属正常。

  秦掌院一眼看到一手龙飞凤舞的字体,他看过沈嘉会试与殿试的试卷,知道他写了一手工整的馆阁体,哪怕写奏折都非常好看,这手字倒是与之完全相反,像是被压抑许久的人释放出了天性。

  都说字如其人,沈嘉能写出这手字,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循规蹈矩的穷酸书生。

  一首诗也没几个字,秦掌院喘两口气就看完了,看完拍案而起:好!果真不愧是状元之才!

  国子监祭酒康大人也是全大晋有名的学者,偏头过来扫了一眼,看到那一手字时下意识地看了眼沈嘉,再看完诗句,想到这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及冠之年所作,只觉得诗如其人。

  沈嘉有才有貌,年轻气盛,打马游街,看尽长安繁花,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没人会觉得不好。

  其余学子陆续上交诗作,有沈嘉珠玉在前,三位大人再看其他人的诗作总觉得少了点味道,自然而然地点了沈嘉做头名。

  榜眼周砚之提出想拜读状元郎诗作,秦掌院选了几首不错的诗交给小太监,让他当众宣读。

  周砚之自诩名门之后,诗书传家,从开始吃饭就开始握笔,今年二十五,自认学富五车,无人可及,偏偏这一届出了个沈嘉,比他更年轻,还屡屡压他一头,硬生生将他的光芒夺走了。